论文写出数十亿产业链究竟谁是“玻尿酸之父”？

　　论文写出数十亿产业链究竟谁是“玻尿酸之父”？。最近,本来没有异议的一个话题突然有了争议,即谁是中国“玻尿酸之父”。话题的触发点,是“口红一哥”李佳琦的一次直播。李佳琦说,玻尿酸最早是由美国人从牛眼中提取出来的,而国内的凌沛学教授打破了这个局面,实现了玻尿酸的量产,把玻尿酸护肤带入了普通人的生活中。凌沛学因此也被称为“中国玻尿酸之父”。

　　没想到这一下打翻了一些人的醋坛子,于是,网上出现了这样一篇文章:中国透明质酸行业在产品研发、应用领域的建树与成果都源自于张天民教授的指导。因此可以说,张天民教授才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“中国玻尿酸之父”。

　　张天民是谁?郭学平是谁?凌沛学积数十年潜心研究得来的“玻尿酸之父”称号,真的错了?

　　张天民是谁?如果不是关注生化药物领域,对这个名字会比较陌生;而如果关注这个领域,就会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重如泰山。

　　资料显示,张天民生于1928年,山东安丘人,生化药学专家,原山东大学教授,兼任中国药学会生化与生物技术药物专业委员会名誉主任委员,山东省药学科学院首席专家,山东福瑞达医药集团公司总工程师。2014年3月,张天民与世长辞。山东大学校友网一篇《沉痛悼念齐鲁大学校友会副会长张天民校友》的文章对张天民教授这样评价:“张天民教授是我国著名的生化药学家、卓越的社会活动家,是我国生化药物研究的开拓者,也是我国生化学会工业生化专业委员会的创始人之一,为我国药学科技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。”

　　想知道张天民在生化药物领域的贡献以及学术地位,从中国药物学会的举办的一项活动可略知端倪。

　　2007年,中国药物学会举办全国生化与生物技术药物学术年会的同时,为张天民举办从教60周年庆典,中国药学会理事长桑国卫院士亲笔题词:“创生化制药伟业,育桃李满园芬芳”。推荐阅读：样本量，在这次庆典上,张天民教授做了题为《六十年有感》的发言。张天民从“在学习中,理论方面准确的概念是首要的”、“实验技能和操作能力也是创新工作所必需”、“只有勤奋实干,才能基本完成任务”、“努力做到‘待人以诚,待人以宽’”等几个方面,对自己求学、育人以及推动产业发展等做了简要回顾。张天民说,“六十年来,通过多项工作使我深信,只有不怕吃苦,不计名利,敢于献身,勤奋实干,才能较好地完成工作。”

　　关于张天民的研究工作,校友会悼念文章中提到,“作为主要研究人员,成功研制了眼氨肽、肠多糖、玻璃酸钠、蹄甲多肽、胸腺肽、低分子肝素等新药原料与制剂,多个药物成为该领域的市场主导产品,产生了很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。”

　　这里边提到了玻璃酸钠,也就是平时所说的透明质酸或玻尿酸。就是基于这一点,让某些舆论产生了错觉:既然张天民是凌沛学的导师,而导师又对玻尿酸研究做出了贡献,“玻尿酸之父”的头衔当然归导师所有了!

　　2002年第2期《中国生化药物杂志》刊载文章《生化药学家 ———张天民教授》,作者是王凤山和荣晓花,其中王凤山时任山东大学药学院生化与生物技术药物研究所所长、制药工程系主任。文章中说,“我国的生化制药直到 20 世纪 80 年代才开始有较大发展。它的发展是伴随着生化制药学的创立与开展 , 而这门学科最主要的创始人之一就是张天民教授。张天民教授虽然在大学所学的是化学专业 , 但他确信在资源丰富的中国 , 生化药物是具有远大前景的产业。在 20 世纪 60年代末 , 他义无返顾地投入到了生化药学领域。 70 年代 , 他组建了山东医学院生化制药教研室。从 70 年代中期到 80 年代 , 他受商业部的委托 , 先后开办了 8 期生化制药进修班 , 为国内生化制药厂培养了一大批技术骨干 , 为我国生化制药的快速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”

　　资料显示,张天民“研究课题涉及多糖类、酶类、多肽类和脂质类药物,成功研制了胸腺肽、低分子肝素钠和玻璃酸钠作为新药应用于临床,有效改进和推广了肝素钠、硫酸软骨素钠、胰激肽释放酶和多烯酸乙酯等的生产工艺,同时对类肝素的研究取得了有学术意义和实用价值的成果。”

　　王凤山文章中也提到,张天民“作为主要研究人员, 成功研制了眼生素、冠心舒、妇血宁、胸腺素、健脾止遗片、玻璃酸、低分子肝素钠等的新药原料与制剂。”

　　怎么样?介绍了这么多,有没有见到学术界对于张天民在玻尿酸领域的突出强调,以致可以戴上一顶“玻尿酸之父”的帽子?

　　我们可以看到,人们对于张天民的贡献,公认的是中国生化药学创始人之一。资料显示,张天民教授作为发起人之一,经积极促进,中国药学会于1981年成立了生化药物分科学会。生化药学与微生物药学一起形成了药学学科6个二级学科之一,多个大学和研究单位开始招收此专业的研究生。

　　而透明质酸研究,在生化药学领域只是其中一个细分的领域。在这个领域,做出最大贡献的,就是凌沛学。

　　凌沛学出生于1963年,籍贯山东临沭,山东省药学科学院研究员,福瑞达医药集团创始人,现任鲁商集团总经理。

　　既然舆论质疑凌沛学“玻尿酸之父”是否名不副实,那就看看作为导师和领路人的张天民怎么评价凌沛学的吧。

　　2007年的《中国医药生物技术》第5期刊发署名张天民等的文章——《学者与企业家的双重精彩——记生化制药专家凌沛学》。文章中说,“他以锲而不舍的毅力和敢为人先的魄力,为我国生化药物尤其是玻璃酸的研究与产业化做出了巨大贡献,实现了学者与企业家的双重精彩。”

　　张天民介绍,“凌沛学出生在山东临沭县农村。1979 年,他作为村中唯一被录取的大学生,考入山东医学院药学专业本科。1983年毕业后考入山东医科大学,攻读生物药物学专业硕士研究生,师从张天民教授,并以研究黏多糖类药物为主攻方向。1984 年,在导师的指导下开始重点研究玻璃酸(又称透明质酸)。”“当时,玻璃酸的研究尚处于实验室研制阶段,如何使玻璃酸的生产产业化,是科研人员面临的一项重大挑战。凌沛学对自己的研究课题充满热情,学习期间勤奋踏实,肯于钻研,从原料的采取到制备工艺、检验方法的研习,从药理作用的研究和临床应用的观察,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充实和提高自己的机会,认真细致地完成每一次实验。”

　　就是这样的坚持,让凌沛学数十年与透明质酸相伴。张天民说,“凌沛学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题目是‘从鸡冠提取玻璃酸钠的研究’,也正是这篇坚持又续写了 20 年的研究生论文,写出了 30 亿元的大产业。”

　　简单来说,张天民认为,如果说之前透明质酸研制处于实验室阶段的话,是凌沛学将其变成了数十亿元的大产业。

　　具体到凌沛学学术上的贡献,凌沛学主编、张天民主审,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13年出版的《生物药物研究与应用》这样评价:“凌沛学带领其团队在国内率先开发成功生物技术工业制备透明质酸( 又称玻璃酸),在国内首先将其应用于生产。国际首创将玻璃酸作为给药系统的媒介用于滴眼液;国内率先研制成功眼科手术用玻璃酸注射液;国际首创玻璃酸用于外科术后防粘连和烧伤治疗;国内率先开发关节腔内注射用玻璃酸注射液;国内首创卡米可林作为眼科手术快速缩瞳剂,环戊硫酮片用于治疗口腔干燥症和布替萘芬作为抗真菌药等。先后获得国家级新药证书近20项,其中国家二类新药2个,二加五类新药1个,四类新药6个,其中6项获国家重点新产品证书。这些成果在本书收载的论文中均有体现。”

　　如此多的“国际首创”、“国内领先”,在透明质酸研究领域,中国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人?被称为“玻尿酸之父”,有何异议?

　　查阅资料可知,郭学平现在的身份,是华熙生物副总经理、首席科学家;而极少资料提到,郭学平之前是福瑞达生物化工技术总监、山东省生物药物研究院副院长。只不过目前出现在采访中的郭学平,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之前的这一身份。

　　而且,华熙生物对于郭学平的描述也不乏矛盾之处。郭学平在接受采访时这样介绍华熙生物:“依托二十多年的生物发酵技术积累和卓越的研发能力,公司已发展成玻尿酸原料行业及全产业链策略下的美容、健康进阶方式引领者。”华熙生物品牌中心总经理高亦在接受采访时则这样介绍:“华熙生物的首席科学家郭学平博士,从事玻尿酸的研究已经超过30年,在中国率先以生物发酵的方法来提取玻尿酸。”

　　客观来讲,20年和30年都是正确的,只不过,20年的表述抽离了郭学平在华熙生物之前的历史。

　　一篇文章中这样介绍郭学平和凌沛学的关系:“据知情人士透露,郭学平曾是凌沛学的学弟,但是他的研究生课题本与透明质酸无关。一直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期,作为伯乐的凌沛学,才将郭学平招聘进入了山东商科所,作为课题组成员之一,开始研究透明质酸项目。显然,在科研攻关上,郭学平是凌沛学的后来者。”

　　这样的表述多少还有些道听途说,但郭学平2001年的一篇自述文章应该不会撒谎。

　　在这篇名为《我与透明质酸》的文章中,时任福瑞达生物化工技术总监的郭学平介绍,“最早接触透明质酸是在1987年,我刚从山东医科大学药学系毕业,来到山东省商业科技研究所(山东省生物药物研究院前身),加入了透明质酸研制的课题组,组长就是现在的凌沛学总经理。”

　　郭学平说,“我参与眼科用透明质酸注射液的研制是1988年开始的,在此之前凌总读研究生的时候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。”1990年,郭学平到福州参加学术会议,偶然看到透明质酸发酵综述,产生搞透明质酸发酵技术研究的想法。得到领导支持,并获得省科委科研计划支持,终于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发酵成功。

　　这里边的信息包括,第一,同样是透明质酸研究,郭学平的研究方向是发酵研究,这在整个透明质酸研究与应用中,只是一个细分领域,并不像凌沛学那样有诸多“首创”。而发酵法提取目前是华熙对外表述的核心技术之一,而这一技术是花了45万从山东省药学科学院买来的;第二,郭学平的研究,离不开凌沛学的支持和带领,郭学平自己也认可。

　　当然,或许是因为目前华熙与福瑞达存在竞争关系,华熙并不愿提及自己与福瑞达的关系,当然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技术来自何处。只是因为上交所刨根问底问询,才不情愿地“老实交代”。

　　事有源,树有根,企业也有自己的历史。一个不愿意直面出身的企业,很难想象其拥有者能有什么样的胸怀。这样的企业,可以成为赚钱的企业,要说伟大,恐怕永远也不会沾边。